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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三章 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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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是外宮,沒有那麽多能供人休憩的場所,蘇妙只好跟著薛明珠的丫鬟來到禦醫院旁邊的一個小院子裏,這是一處無人居住的空院,雖然小,好歹能暫時停留換件衣裳。

蘇妙是和蘇嬋一塊來的,薛明珠熱心地讓自己的丫鬟幫忙引路,還說要借衣服給她們,至於其他人,都是貴女中的貴女,自然不會陪她來換衣裳,她們全都趕去看馬球賽了,只有倒黴的蘇妙和蘇嬋落湯雞似的跟著薛明珠的丫鬟煙雨來到小院裏。

這間小院一看就是住宮女或太監的小院,房梁低矮,陳設簡陋,窗子只有一扇,屋子裏黑得不像話,幸好黴味不重,裏面的桌椅也比較幹凈,蘇妙和蘇嬋又不是千金小姐,自然不會計較這些,只想換件衣服趕緊回去。

“蘇姑娘請在這裏稍後,奴婢去取衣裳,很快回來。”煙雨笑著說完,轉身,出去,順手帶上門。

蘇妙和蘇嬋坐在屋子裏,身上濕漉漉的難受,蘇妙皺了皺眉,有些惱火地脫去上衣,因為突如其來的黴運心情不太好,她從懷裏摸出妝盒打開,照了照:

“妝都花了。”

蘇嬋雙手抱胸靠在柱子上,瞅了她一眼,沒說話。

二人在屋子裏等待許久也不見煙雨回來,蘇妙不耐煩了,雙手托腮,咕噥著說:

“煙雨好慢,該不會是薛明珠改了主意不想借我們衣服了吧?”

蘇嬋看了她一眼,懶得說話,此刻的她因為濕漉漉的衣袖亦有些惱火。

蘇妙沈默了許久,長長地嘆了口氣:

“真倒黴!”

在她沒看到的時候,蘇嬋素來沈靜的眼眸突然劇烈地一縮,頓了頓,硬邦邦地開口:

“更倒黴的來了!”

蘇妙一楞,看了她一眼,卻見她正用略驚愕的眼神盯著房屋的某一處。蘇妙順著她的眼光方向望去,一股寒意從腳底心直竄到後腦勺,整個頭皮都在發麻,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吐信子的噝噝聲在安靜的室內顯得尤為刺耳,一條體背呈草綠色,體側左右各一條紅白色縱線,短尾呈現焦紅色的蛇自墻根處順著破碎的屋瓦從房頂上爬了下來。這條蛇的頭呈現三角形,頭背部全部是小鱗片,靜悄悄的順著屋頂爬下來,穩穩當當地落地之後,在墻根處盤成一團,直直地立著腦袋,頭的方向正對著蘇妙二人。

“……”這種情況下蘇妙突然想罵娘,她僵硬筆直地坐在椅子上,靠在她身旁柱子上的蘇嬋同樣筆直,雖然仍舊抱著胸,可是緊繃的呼吸已經出賣了她的假裝鎮定,好在兩個人都是安靜的姑娘,如果這個時候尖叫或者逃跑,生性膽小又警惕的蛇一定會以為人類要攻擊它,為了自保它會先一步發起猛攻,也就是說會被它咬,蘇妙和蘇嬋生活在民間,這點常識還是懂得的,沈默了一會兒之後,蘇妙摸著下巴,小聲開口,“我這還是頭一次沒有隔擋地看見一條活蛇。”

“有毒沒毒?”蘇嬋在意的是這個。

蘇妙呵呵幹笑:“看顏色就知道了,綠色,還是三角腦袋,竹葉青,你可以抓住它拿回去泡酒。”

“小聲點,被它聽見,它會過來咬你。”

“被它咬一口可死定了。”蘇妙點點頭,說。

“宮裏為什麽會有毒蛇?”蘇嬋皺眉,狐疑地小聲問。

“原因多種多樣,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怎麽解決它。”蘇妙皮笑肉不笑著,僵硬地坐在凳子上,輕聲對她說,“放心,蛇一般是不會主動攻擊人的,只有感覺受到威脅才會主動進攻,你悄悄的走到門邊去把門推開,動作慢一點,它看不見靜止的東西。”

蘇嬋屏住呼吸,用警惕的眼光看著那條吐著信子卻盤著不動的蛇,雖然她不知道蛇是看不見靜止的東西的,但她知道二姐不會騙她。她離門口最近,頓了頓,腳步輕移,幾乎是橫著滑行到達門邊,於是她註意到在她突然動了的時候,那條竹葉青蛇腦袋亦跟著轉了一下,吐信子聲猛然加重,似乎是在發出威嚇,但不知道是因為她的動作太慢接下來蛇沒看清還是蛇確認對方對它沒有威脅,在恐嚇過後,毒蛇沒有再動作,而是繼續安靜地盤著。

蘇嬋站在門邊,手扶在門板上,盯著那條竹葉青,看了一會兒,忽然說:

“有意思,我想養它。”

“……”蘇妙轉動著僵硬的脖子,看向她,皮笑肉不笑,“不許你在家養毒蛇!”

蘇嬋望著她,不高興地皺起眉,賭氣去推門板,推了兩下卻沒推開,心臟微沈,眉頭皺得更緊,她對蘇妙說:

“門鎖了。”

蘇妙揚眉,盯著高昂著三角腦袋的毒蛇,道:“果然!”

蘇嬋沈默,一張棺材臉比任何時候都要更像棺材。

“你棍子帶了嗎?”蘇妙突然問她。

蘇嬋一楞,頓了頓,滑行到她身旁,慢吞吞地解開衣服,居然從腰帶上解下一根短棍。這是她最喜歡的武器,一直隨身帶著,因為是皇上下旨讓她進宮,又是女眷,入宮時沒有人搜她們的身,所以蘇嬋的短棍跟著它的主人一塊混進來了。

蘇嬋將解下來的短棍遞給蘇妙,不解地看著她,問:

“你要幹嗎?”

“你能把它引過來嗎?”蘇妙問。

“啊?”

“讓它追你。”蘇妙說。

蘇嬋皺了皺眉,這時候她已經明白二姐是想抓蛇,雖然覺得危險,不過她很相信蘇妙,於是點了點頭。想了一會兒,她從桌上抓起一只茶杯,悄無聲息地與蘇妙拉開一點距離,然後將茶杯擲向竹葉青,碎片在竹葉青的面前四濺,竹葉青受到巨大的驚嚇,暴怒,三角腦袋立起,望向蘇嬋,綠色的眼睛裏兇光畢露。蘇嬋趁機又扔過去一只茶杯,杯子碎裂,碎片恰好砸在竹葉青的腦袋上,這一回竹葉青徹底怒了,噌地竄過來!

蘇嬋轉身逃跑躲避,竹葉青呈蛇形在後面猛追,這條路線剛剛好經過蘇妙面前,當竹葉青出現在蘇妙面前的一剎,蘇妙舉起蘇嬋的短棍,精準無誤地砸在蛇身的七寸上!

蛇七寸是心臟部位,一擊受害必然斃命。

剛剛還在兇猛地追逐蘇嬋的竹葉青在受過一棍之後,追趕戛然而止,癱在地上扭動了兩下便再也不動了。

蘇妙用棍子捅了捅地上的毒蛇,確定它已經死透了,這才用帕子隔著,將鮮血模糊的毒蛇從地上撿起來。

“真惡心!”蘇嬋一臉嫌棄地說。

蘇妙歪著頭,將手裏的竹葉青端詳了一會兒,說:

“太浪費了,做個人情送給誰泡酒吧。”

“嘖!弄得這麽惡心誰會要?”

“洗幹凈切成塊一樣的。要不是它是毒蛇,做成蛇羹也很好,雖然我只是知道做法,但做出來味道一定不會錯。”

“我不想聽。”蘇嬋嫌棄地說,轉身,將室內觀察了一遍,確定沒有危險,走到房門前,推了兩下,鎖住了,還是推不開,她皺起眉,覺得惱火。

蘇妙站起身,走到門口,亦嘗試著推了兩下,沒有開,的確是鎖住了。

“鎖上了。”蘇嬋說。

蘇妙繃著一張臉,煩躁地轉身,過了一會兒,用手摩挲了一把臉,長長地嘆了口氣:

“我突然有點火大了!”

猛然回身,擡腳,一記回旋踢咚地踹在門板上,只聽“嘭”地一聲巨響,外面的門栓斷裂,木制門板承受不住巨大的壓力,與門框的連接處斷裂,兩扇門板竟然齊齊倒下去,重重地砸在地面上,揚起許多灰塵!

蘇妙邁開步子,踩著門板走出去,手中像甩皮筋似的甩著竹葉青的屍體,慢吞吞地走遠了。

蘇嬋發出無聲的“哇”,雙眼亮閃閃地望著蘇妙的背影,果然她這輩子最崇拜的還是她二姐。

她小跑幾步追上去,姐妹二人離開不知名的簡陋小院,順著來時的路往回走。不料還走沒幾步,迎面,回味冷著一張臉快步走來,他是聽說她被潑了一桶水趕過來找她的,看見她平安無事,他似微微松了一口氣。三步並兩步走來,他剛想說話,卻敏銳地看到被她纏在腕上的蛇屍,驚了一跳,眉頭緊擰,忙問是怎麽回事。蘇妙也不隱瞞,據實說了。

回味的臉陰沈得可怕,沈默了半晌,冷聲道:

“我去找皇上!”說著,轉身。

蘇妙一把拉住他,繃著一張臉,道:“刻意說出來就沒意思了,這事除了房門被反鎖這點可以懷疑是有人刻意為之,剩下的一點證據都沒有,那院子平常沒人用,反鎖這一條就算被查出來也有一百個理由可以推說成是意外,至於這竹葉青蛇……”她向遠處清晰可見的禦醫院瞄了一眼,“你們禦醫院養毒蛇泡酒吧?”

蛇酒是滋補的佳品,毒蛇亦能入藥,這裏是外宮,禦醫院附近除了禦醫鮮少有外人,因此在禦醫院內養毒蛇並不奇怪,而禦醫院的蛇跑了怎麽聽怎麽是意外,蘇妙突然覺得這事還真是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

她想到了,回味自然也想到了,他卻不肯罷休:

“當這事說出來時就已經是人刻意為之了。”

“是不是人為大家心裏有數,怎麽說才是關鍵。”蘇妙並不想讓回味去替她出頭,因為梁家的人本來就對她不滿意,若是回味表現得過於維護她,梁家的人很有可能就會習慣性地將目光從這則惡*件上轉移到回味居然對她俯首帖耳這件事上,不會有哪個婆家是真正希望看到自己兒子對兒媳婦俯首帖耳的,這是身為人的一種情緒。

縱使心情不佳,回味仍舊打算先按她的方法去做,她是一個凡事都有自己考量的女人,可他順從她不代表這件事就這麽算了,他這邊自然是要徹查的,究竟是誰這麽大的膽子,敢耍這麽劣質的陰招。

蘇妙停止說話,因為她看到薛明珠的丫鬟煙雨抱了兩件色彩鮮艷的衣裳從遠處一路小跑趕回來,氣喘籲籲地說:

“蘇、蘇姑娘,奴婢把衣裳給姑娘取來了,都是我們姑娘沒上過身的,我們姑娘還說請蘇姑娘別嫌棄,蘇、姑、娘……”她站在蘇妙面前說著說著,眼光自然而然落在蘇妙的手腕,待看清她的手腕上纏著的是一條真正的蛇屍時,立馬崩潰了,瞪著蘇妙的手腕磕磕巴巴地叫了聲,“蛇……蛇……”居然兩眼一翻,咕咚暈了過去!

回味用嫌惡的眼神瞅了她一眼,拿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拉著蘇妙就走,也不去理會躺在地上的煙雨。

回味在外宮是有住處的,就在蓬萊殿附近的配殿裏,蘇妙跟著他來到蓬萊殿的配殿,匆匆換了衣裳。

馬球賽就要開始了,回味等蘇妙換完衣裳,進來問:

“怎麽樣,合身嗎?”

“前胸有點緊。”蘇妙摸了摸衣襟,回答說,“看來薛明珠是個平胸。”

回味心裏正惱火,直接忽略了她的這句話,拉著她的手,一邊往外走,一邊說:

“你若不願意,咱們就回去。”

“我之所以答應進宮,是因為想和你們家的人搞好關系。”蘇妙終於對他說出了此次進宮的目的。

回味愕然,蘇妙是個以自身為重的人,所以他從沒想到她的目的居然是這個,聽了這個理由,他感覺很不可思議。

“即使離得再遠也不是斷絕關系,你我之間相差太多,我不被接納是理所當然的,不過我還是希望能夠盡力去維持一種平衡,即使做不到互相喜歡,至少也不要兩看相厭,和睦是很重要的。”蘇妙認真地說。

回味看了她一會兒,忽然笑了,在她的頭上摸了摸,他對她說:

“‘和睦’這個詞是永遠不會出現在梁氏一族中的。”

這是一句能夠粗暴地破碎掉一切和平,並且是很戳人心的話。

蘇妙淺淺一笑,沒有搭腔。

二人沈默著走向宮內的馬球場,這是一處占地面積很廣的場地,修建的豪華而漂亮,和後世的運動場基本相似,雖然設施不如後世那麽齊備,但觀眾看臺已見雛形,四方看臺包圍著寬闊的馬球場,此時的馬球場上朝臣們基本已經入座,人聲鼎沸,熱鬧非凡。

而蘇妙則恰好在馬球場外遇到了最後出場的皇帝陛下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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